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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蒼林寒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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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 蒼林寒铓

忽聽一聲長嘯,兩條人影自樹頂上疾射而來,咻地落在地上,嘿嘿一笑,道:“我把你個長腿的賊丫頭,怎麽不逃了?”

安子衣、展輕塵聚目細看,正是銀針婆婆與金刀公公,登時唬得兩人俱目瞪口呆,相擁運氣。

周、鄭二侍衛一怔,叫道:“呔,你們是甚麽人?”

銀針婆婆冷笑道:“老身是活人!”

安子衣心中略作轉念,道:“有本事來抓我們,偌大把年紀了,倒欺負一小姑娘家,也不怕江湖人笑話。”

銀針婆婆右手輕擡,‘嗤’的發出一枚銀針。

周侍衛橫刀往上一格,磕飛在地,大聲喝道:“找死麽?我們乃朝廷侍衛!”

金刀公公幹咳幾下,道:“不管爾等是甚麽人,這小姑娘乃在下的徒弟,老夫毋論生死,也要將她帶走。”

鄭侍衛大怒,喝道:“我把你個老東西,活膩了罷?明知我們是官差,還敢如此放肆!”

他這話剛說完,旁側九名侍衛遂轉身‘呼啦’圍住他們。

銀針婆婆‘嗤’的一聲,又射出一枚銀針。

周侍衛揮起彎刀擋開,便縱身飛撲上去。

金刀公公煙袋鍋子一指,道:“擋我者死!”長髯飄動,右手微抖便砸將下來。

周侍衛持刀往上架起,趁勢使招‘力劈華山’忽地砍到。

陡聞銀針婆婆一聲低吼,頓足躍起向展輕塵抓去。

鄭侍衛也擋在展輕塵前面,持刀一頓猛劈。

那九名侍衛分開兩隊,五個斬向金刀公,四個圍攻銀針婆婆,霎時懸崖前展開一場混戰。

只見安子衣突然縱身飛躍而起,左手牽住展輕塵,右手長劍‘唰唰唰’一陣亂舞,趁隙從眾人之間穿插過去,遂施展輕功拔足狂奔。

金針婆婆大叫道:“賊丫頭,快給老身滾回來!”

二人一口氣逃出數裏,山嶺越見崎嶇。

回頭看時,見前面有兩個黑影在樹頂上不停縱越,後邊十餘名侍衛搖晃彎刀,吶喊著緊隨其後。

安子衣慌問道:“塵兒,快仔細瞧瞧,這是甚麽地方,自那裏可直上北雁山?”

展輕塵急掃一眼四周,顫聲道:“烏漆墨黑的,我也分辨不出。”

安子衣道:“不管他了,往那邊跑。”說著話雙手抱起她,徑朝北方飛馳。

展輕塵給他緊緊抱住,忙掙紮著道:“快放開我,這樣豈不更慢,我也會使輕功。”

安子衣只覺溫香暖玉入懷,鶯聲燕語貼耳,一時真氣澎湃,那裏肯舍,更也不答話,雙腳猶似蜻蜓點水疾奔。

展輕塵心如鹿撞,渾身發燙,只得緊閉美目,任由他抱住。

忽聽‘啪’的一聲,安子衣戛然而止,不疊叫道:“壞了、壞了,怎麽這裏也是懸崖?”

展輕塵頓感渾身一抖,忙大睜雙眼瞧時。

安子衣正立當場,一只腳跨出去便是萬丈深淵。

展輕塵問道:“子衣,適才跌下去的乃甚麽東西?”

安子衣道:“一不小心,寶劍失手墜落懸崖了。”

猝然黑影閃動,有兩人如大鳥般一起一落飛至。

展輕塵忙尖叫道:“子衣,銀針婆婆!”

話音未落,金刀公公桀桀笑道:“女娃娃,他是你的夫君罷?那定然也屬雁蕩山之人,索性一起拿住。”

展輕塵‘噗通’跳在地上,啐了一口,道:“偌大年紀,竟用些卑鄙手段,還要不要你那張老臉?”

銀針婆婆嘿嘿一笑,道:“這怪得了誰,浩然樓戒備森嚴,不以展老頭的女兒要挾,我們如何能混進去?”

安子衣尋思:“許再拖延片刻,那夥侍衛便能追到,倘挑撥他們之間相互纏鬥,彼時又可借機脫逃!”方想到這,遂大聲喊道:“兩個老東西,我們便在這裏,有本事盡管來,難道怕你不成!”

金刀公公冷笑一聲,道:“牙尖嘴利,找打!”‘呼’的拔地而起,伸手朝展輕塵肩頭抓到。

安子衣見狀大驚,忙擡手急揮,‘咻’發出一枚蝴蝶斷魂鏢,射向他雙目。

金刀公公晃身往右挪避開,後退兩步,怒目喝道:“柳行雲是你甚麽人?”

安子衣道不由長嘆一聲,道:“我不認識甚麽柳行雲。”

銀針婆婆一楞,道:“那這暗器手法,是誰教你的?”

安子衣道:“是柳少亭叔叔教的。”

銀針婆婆恨得咬牙切齒,道:“又是那個遭雷劈的惡賊!”

安子衣哈哈大笑,道:“你莫非敵不過少亭叔叔,才逼迫塵兒去下毒麽?”

銀針婆婆哼了一聲,道:“休說是他,就算那個老頭展南征,老身也不俱!”

忽聽得山林間有人朗聲道:“金針婆婆,久違了!”話音甫落,一條黑影甚是矯健,‘蹭蹭蹭’幾下,早已落在身邊。只見來人書生打扮,約莫四十來歲年紀,相貌堂堂,留有三縷長髯。

銀針婆婆喝道:“你是何人,大呼小叫甚麽!”

安子衣心頭一震,忙道:“這位乃千臂神侯柳行雲,你不認得?”

銀針婆婆恍然大悟,道:“聞名不如見面,原是柳大俠,失敬、失敬!”

柳行雲抱拳含笑道:“豈敢,區區有一言,不知當講不當講?”

銀針婆婆道:“但說無妨。”

柳行雲道:“請賜在下一個薄面,放了這兩個小娃娃。”

一旁沈默不語的金刀公公,聞聽幹咳兩聲,道:“憑甚麽?憑你號稱千臂神侯?”

安子衣心中尋思:“雙方怎這般客氣,照此下去是打不起來了,待會毋論我們被誰抓去,也無生還之理”想到這,便大聲叫道:“兩個老東西,你們怕了罷?他便是那柳少亭叔叔的同胞大哥,還不快給小爺滾開!”

柳行雲與柳少亭雖同姓柳氏,因受十六亭衛門規節制,除了極少數亭衛外,都不曉得二人實為宗族至親,以是在江湖中更無從得知他們的關系。

安子衣早知柳行雲已經投靠朝廷,故而也就無甚麽顧慮,存心出言相激,意圖挑起雙方廝殺。

果然,銀針婆婆聽完一楞,厲聲斥問道:“柳行雲,此話當真?”

柳行雲點點頭,道:“當真,實不相瞞,我便是柳少亭的堂兄,那又怎樣?”

金刀公公呼地一下,揮起煙袋鍋子砸將過去,恨聲道:“可知我兒子胸口三枚蝴蝶鏢,均拜你那堂弟所賜麽?”

柳行雲晃身一閃,詫異道:“令郎是誰?為何被我堂弟刺死?”

銀針婆婆尚未開口,卻已淚流滿面,道:“五年前,我那嬌兒歷盡寒暑,高中殿試進士第三名,被當今聖上禦封為新城縣縣令。上任之後,三年內也算為官清廉。孰料兩年前,我兒洞房花燭,當夜竟被人用暗器打死,且留下一紙血字曰:賣國求榮者,欺壓良善者,殺無赦!落款為:雁蕩少亭。你說這血海深仇,老身怎能不報?”

柳行雲頷首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頓了頓,又道:“在下還有一言,敬請二位斟酌。”

銀針婆婆蓄勢待發,聞聽惡狠狠道:“姓柳的,有屁快放,少在這嘰嘰哇哇的,沒完沒了!”

柳行雲撫髯道:“倘若是我那堂弟柳少亭殺了令郎,我柳行雲絕不護短,尋著他即領來當面謝罪,要殺要剮悉聽尊便。”

銀針婆婆道:“君無戲言?”

柳行雲道:“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,總以誠信二字立足,怎敢謊語相欺,自毀清譽?”

銀針婆婆看著金刀公公,茫然道:“老伴,你看?”

金刀公公思索片刻,道:“老夫定要拿住展南征之女,作為條件,你須先定下約期,到時再來交換。”

柳行雲聞言,垂首想了想,道:“如此並無不可,然捱至我將堂弟押來,這小丫頭如有個三長兩短,二人又當如何?”

銀針婆婆拐杖一頓,道:“我老夫婦當即自刎,以死謝罪。”

柳行雲皺眉躊躇一會兒,道:“好,君子一言!”

金刀公公雙手抱拳,道:“駟馬難追!”

柳行雲側目看看展輕塵,似懷不舍的待要離去。

驟聽展輕塵大叫道:“父親,切勿丟下女兒!”

柳行雲渾身突然一震,緩緩轉過頭來,顫聲道:“你、你、你適才喚我甚麽?”

展輕塵美目盯著他,淒聲道:“曾聽母親講過,我本是你的女兒。”

柳行雲瞬間雙眼泛紅,潸然淚下,道:“你、你母親何時講過?”

展輕塵道:“在九歲生日那晚,母親抱著我說的。”

柳行雲右手緩緩擡起,抖抖索索伸向她,心如刀割道:“可憐我那彤兒,你的母親,在兩月前業已被展南征殺死了……”

展輕塵面無表情,道:“死便死了,是她對不住父親。”

柳行雲步履蹣跚的走向前去,聲淚俱下,道:“塵兒,我的乖女兒。”

展輕塵仍然立住不動,道:“父親,這兩個老東西真真壞得很,前番差點將女兒殺死,此次又欲逼女兒跳崖,你快去打死他們,給女兒報仇雪恨。”

柳行雲慌不疊的點頭,哽咽著道:“乖女兒,只要有父親在,無人敢動你一根毫毛!”

安子衣站在一旁,早聽到目瞪口呆,神色驚鄂,全身汗毛‘嗖嗖嗖’皆倒豎起來。

金刀公公幹咳兩聲,道:“千臂神侯,你可是要言而無信麽?”

柳行雲略定定神,道:“對不起了老兩位,在下先前不知她乃我的女兒,於今既然知曉,怎能這般輕易教你們帶走!”

銀針婆婆冷笑一聲,道:“果如林少亭一般貨色,出爾反爾!老伴,一並殺了算!”

柳行雲忽地抓起展輕塵,往遠處一拋,道:“快逃!”

安子衣遂不及防,只得眼睜睜瞧著展輕塵飛出數十丈開外。

銀針婆婆一聲低吼,反身追將出去。

柳行雲一招‘天女散花’式,拂袖遂發出無數寒光。他號稱千臂神侯,暗器手法可謂登峰造極。

銀針婆婆擰身縱起,雙臂朝後狂甩,也射出道道寒光,迎面襲來,身子卻未回轉,仍疾向展輕塵撲去。

只見柳行雲一招‘飛鶴沖天’,嗖地自她頭頂越過,又放出數枚暗器,赫然擋在前面。

那金刀公公當下使招‘後羿射日’,三柄柳葉飛刀向他當胸打到。

安子衣已呆楞半晌,見狀索性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觀戰。有暗器襲來,自然也不忘撿塊石頭擊落。

此時東方魚白淺露,天色隱隱亮起。

展輕塵跑進數丈之處,招著手喊道:“子衣,子衣……”

安子衣忙繞過三人戰場,飛奔過去,道:“何事?”

展輕塵咯咯笑道:“你傻了麽,還不快走更待何時?”

安子衣又一怔,奇道:“你父親被銀針婆婆與金刀公公圍攻,你怎能棄之不顧?”

展輕塵牽住他的手,道:“憑柳行雲那身本領,銀針婆婆豈是對手?即便兩個老東西一齊上,最多也打個旗鼓相當。”

安子衣道:“倘若柳行雲萬一失手,你不怕他被殺死麽?”

展輕塵擡指戳了戳他的額頭,嗔罵道:“傻子,按你說怎麽辦?難不成我們三人都留在這裏,被那兩個老東西殺死?”

安子衣道:“無論如何,柳行雲也是你的生身父親,為救你而與銀針婆婆、金刀公公撕破臉皮,你這樣一走了之,又於心何忍呢?”

展輕塵使勁一拽他,邊往林中跑去,邊道:“多慮了,他並非我的生身父親。”

那廂柳行雲擋住二人,與金刀公公夫婦均發狠惡鬥起來。

銀針婆婆所使暗器乃細如發絲的銀針,金刀公公卻善用仿如柳葉的飛刀。這二人配合起來,細粗相輔,金銀相映,如同電閃雷鳴般眼花繚亂。

柳行雲聽風辯器早練得爐火純青,然在‘叮叮當當’暗器交織聲中,也只聽得‘生身父親’、‘於心不忍’八個字。以為展輕塵不舍離去,強被安子衣拖走。當即更觸動起內心深處的拳拳父愛柔情,不時發出陣陣長嘯,真似長了一千條胳膊,暗器似狂風驟雨般漫天飛射。

銀針婆婆精力俱在展輕塵身上,本無心戀戰,酣戰片刻,遂虛晃一招,躍上樹頂,大叫道:“呔,且先住手!”

柳行雲舉目見展輕塵已平安逃離,不由也放下心來,抱拳道:“婆婆有何話講?”

銀針婆婆道:“柳行雲,並非老身夫婦怕你,實不忍因一個小娃娃,鬥得咱們兩敗俱傷。莫如這樣,你日後若能將柳少亭送至老身面前領罪,那此後我二人再不為難令愛,你意如何?”

柳行雲撫髯略微尋思,便道:“十月十五下元節,區區定在此等候!”

金刀公公一抱拳,道:“告辭!”與銀針婆婆相互攙攜,蹣跚向山下走去。

安子衣隨著展輕塵,在山中一通亂跑,不覺來到高達萬丈的峭壁下,止步環視。

只見左側是條潺潺小溪,右側峭壁直沒雲端,且前方叢林郁郁蔥蔥,難辨東西南北。

展輕塵茫然道:“怎繞來繞去,還在山中迂回盤旋?”

安子衣滿腹詫異,道:“你自幼在四雁山內長大,怎會迷路?”

突然身後有人叫喊:“不錯,正是這邊!”“屬下明明瞧見,那兩個往這邊跑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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